第一百八十二章 前尘往事扑朔迷离
吴勇方才那番话是故意当着陈棋的面说的,就想试探他的态度,倘若他敢背地里给韩咏明通风报信,吴勇就能让他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磋磨到死。
陈棋是个聪明人,他年轻时亦是才高八斗名列三甲,吴勇话中的试探之意又岂会听不出来,他如今半只脚踏进棺材没几年好活了,不想再卷入朝廷的派系争斗中去。
再者,他的恩师乃是前朝吴丞相。
吴家之仇他从未忘却。
韩咏明和吴勇,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该选哪个。
陈棋给吴勇和崔凌云大开方便之门,将调动衙役和守城兵的权利悉数交给了吴勇,让他自己看着办。
吴勇又将令牌丢给了副将。
副将看也不看随手往衣襟里一塞,衙门里的人抓抓地痞流氓还行,遇着蛮横的土匪真枪实刀开打,指不准是上去送死,剿匪的事儿有四十名吴家军就够了。
更何况他们还有工部的大杀器。
一个时辰后。
宁阴山山头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声响,就连在远在十里外的城镇都能听到动静,老百姓不约而同停下脚步,对着宁阴山的方向交头接耳指指点点,这青天白日的,哪来的雷声?
暗十站在客栈二楼窗前,也朝着宁阴山望去。
“打雷了吗?”杨小宝从床上坐起来,小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脸上有一丝迷茫。
暗十走过去给他裹上外衫,放低了声音道:“没有,是有人在炸山头,要不要喝水?”
杨小宝伸长手臂乖乖让他套衣服,感觉有一丝口渴,便点了点头,糯糯道:“要喝的。”
暗九闻言立马倒了杯水,用手背贴了贴冷烫,感觉是温的才递到小宝嘴边。
小宝双手捧着茶杯有点腼腆:“谢谢。”
喝完,小宝让暗十抱着他走到窗边看热闹。
这家客栈处在广陵郡府城外的小镇上,繁华程度和石门镇不相上下,小宝看了会儿便有些想家了,扬起头耷拉着眉眼问暗十:“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我想娘亲和爹爹,也想大哥大嫂,还有崔哥哥他们,我离开这么多天,他们一定都急坏了,十叔,我们赶紧回去好不好?”
暗十摸摸杨小宝的头,无奈:“回临安路途遥远,大夫说你身子还没好,不好奔波劳累。”
闻言,小宝鼓了鼓腮帮子,小脸瞬间就垮了。
暗九和暗十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底的不忍与无奈。
十里外的百姓被爆炸声惊动,住在宁阴山山脚下的村民感觉就更加强烈了,当爆炸声响起的刹那,他们脚下的土地都在摇晃。
好在副将让衙役在行动前疏散了村民,不然,村里那些不牢靠的房子倒塌下来会压死不少人。
原本副将并不想搞出那么大动静,谁知道那土匪窝里有没有被他们掳走的百姓,一颗铁球下去,炸死无辜的人怎么办?
所以一开始,副将让偷袭被抓的那群土匪指路,找到他们的藏身窝点后,就派遣先锋官出马跟人叫板。
军营里的先锋官不但要会侦察敌情、查看地理,还得有一口才,这样跟人叫板才不会落得下乘。
然而先锋官对着那地底的土匪窝骂了半天,嘴巴都说干了,人就是不肯出来,连个谈判的机会都不愿给,誓死要做乌龟王八蛋。
副将摊手:那就不能怪我了。
两颗铁珠子丢下去,轰隆一声,直接把出口给炸了出来。
树枝和土块四处飞溅,露出埋藏在地底下的部分断壁残垣。
下面的人被巨大的响声震得双耳流血,像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那土匪大当家一抬头,就看到副将一脚踩在隆起的土堆上,慢条斯理地扒拉出耳朵里的棉花,对着他阴森森一笑。
大当家顿时吓得血色尽褪,想也不想就往后跑。
“副将军?”
副将摆摆手,神色悠哉:“让他跑,老子早就把其他三个出口都给堵了,他能跑哪去?你们留一半人在门口守着,来一个抓一个,其他人跟我下去看看。”
“是!”
两个时辰过后。
副将大步流星回到衙门,跪下行礼:“回禀将军和崔大人,宁阴山一百六十九名土匪已全部捉拿归案,共救出百姓二十三人,属下暂时将他们安置在衙门外的善堂内,至于赃款,也已全部抬置衙门,具体数额还得派个账房先生前去算上一算。”
崔凌云满意点头:“不亏是副将,辛苦了,你先起来吧。陈大人,之后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陈棋立马起身:“大人放心,下官一定办妥。”
待陈棋一干人等离开后,副将才把从大当家身上搜罗来的东西交给吴勇。
崔凌云瞥见一抹翠绿:“什么东西,玉扳指?”
“嗯,大概是他和背后主谋联络的信物。”吴勇拿近了细看,眉心逐渐拧起个疙瘩,“这玩意儿好生眼熟,我好像在哪见过。”
“我看看。”崔凌云伸手。
吴勇将扳指放在他掌心。
玉扳指水头极好,清透光亮,是贵重之物。
崔凌云指腹在内圈细细摩挲,忽然摸到有一处凹凸不平,他对着光线眯起眼一看,就见上面刻着个“杜”字。
崔凌云有些诧异:“竟是杜家?”
可杜大人有那个胆对吴勇下杀手么?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杜宏义确实在上朝时候带过这个扳指。”提及此,吴勇眉心越发紧皱了起来,半晌没作声。
“不,我还是觉得不可能,杜宏义之前对我有怨气是不假,他怨,是因齐王妃一事,但南霜是齐王亲口所定,连太后都没插手的余地,如今木已成舟,齐王大婚已过,他的气也早该散了,犯不着再和我结仇。”
崔凌云想了想,猜测:“那会不会是为了他的儿子?杜承宣在金陵也是出了名的不学无术,和我家老二是半斤对八两,我家老二对仕途毫无兴趣,满心满眼都是钱,可我听着杜宏义的意思,他是想让杜承宣入朝为官的。”
吴勇惊讶:“他还去找过崔老爷子?”
“嗯。”崔凌云神色一言难尽,“想走关系的意图十分明显。”
吴勇:“......”
杜宏义为了儿子的前途,也是操碎了心,连老脸都豁出去了。
“他何时上门拜访的?”
崔凌云想了想:“约莫去年年关将近的时候吧,还特意挑了个落大雪的日子。”
外面天寒地冻,他站在风雪里怪可怜的,崔府总不好把人关在门外。
吴勇瞬间了然:“如依你所说,就更不可能是他,你怕是不知,他那儿子可比他有本事,五月杜承宣跟随齐王出巡江南,为了讨好齐王,沿途搜罗各种吃喝玩乐,但凡有趣的都会捧到齐王面前,齐王嫌他烦,想把他撵走,他死活不肯,没想到歪打正着,他还真因为一道菜而得入了齐王的眼。”
“竟还有这种事。”崔凌云觉得不可思议,杜承宣是典型的二世祖,平常时候只有旁人捧着他的份儿,哪曾想,他为了往上爬,溜须拍马的本事都已经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有这毅力,做什么不好!
但凡他读书能有对齐王一半用心,杜宏义还用得着求爹爹告奶奶四处给他找门路么!
吴勇乐呵:“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杜宏义父子都一个德行,所以说,不可能是他们干的,父子两都惜命,一旦被查出谋害朝廷命官,他们哪还有升官加爵的机会?这种自斩后路的事情,杜宏义绝不会做。”
崔凌云听着也觉得有道理,如今再回过头一想,这群土匪的出现未免太过巧合,整个大周朝不看那些武林门派,吴勇的功夫至少排前三,对付这样一个高手,他们所谓的天罗地网是不是太磕碜了点儿?
想清楚这一层,崔凌云把玉扳指放在茶几上,幽幽叹了口气:“唉,看来咱们两个才是被殃及的池鱼,人家分明是冲着杜家去的,也不知道杜宏义挡了谁的道。”
吴勇拿起玉扳指在手里把玩,冷笑一声:“别小看杜宏义,当官的哪个心思能简单,你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敲他一笔,毕竟,这次可是咱们救了他一命。”
崔凌云一愣:“此话怎讲?”
吴勇架起二郎腿轻轻晃荡,唇角扬起一抹嘲弄:“我查看过他们的羽箭,箭头是旧的,有几支甚至连箭身都没换。”
他朝副将勾勾手指。
副将从背后的箭囊里抽出一支,双手递给崔凌云。
吴勇托着下巴,笑意不达眼底:“你看看箭的尾部写着什么。”
这是一根看着有些年份的羽箭,羽毛白色,边缘泛银光,箭的尾部有一个“晋”字。
崔凌云惊诧地抬起头:“这是骁狼军的箭!”
吴勇屈指在茶几上敲了两下,轻描淡写:“谋逆之罪,当诛!你说,杜宏义是不是捡回一条命。”
崔凌云只觉一股寒气直蹿头顶,捏着羽箭的手指骨节发白。
他们杀的是杜宏义,诛的却是吴勇的心。
晋王、骁狼军、吴丞相......
一桩桩事情浮出水面,崔凌云已经无法确认这一切究竟是韩咏明在警告他们,还是另有人刻意为之,如果不是韩咏明,那背后之人的目的究竟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