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儿女是父母的债(2)
哭哭啼啼的姬妾闹得韩咏明心烦,他让管家把她们都带下去。
丫鬟收拾掉摔碎的瓷片,给韩咏明重新沏茶。
韩咏明端起茶盏用盖沿拨了拨,浅浅的喝了一口,问回来的管家:“韩玟兄弟几个呢?”
管家回话:“大少爷和五少爷受了惊卧病在床,其余几位少爷都在学堂。”
“受惊?”韩咏明放下茶盏,声音中带着不怒而威的压迫感,“怎么回事?”
管家抬眸迅速地看了眼韩咏明的脸色,见他双眼占满戾气,不敢有所隐瞒,便将韩玮韩玟兄弟二人私自占据紫毓阁,邀约狐朋狗友喝酒作乐一事说了。
“那日恰缝小侯爷回府,小侯爷一怒之下便将两位少爷的奴仆打杀了泄愤,尸块丢到宁翠苑......”后面的话无需管家多说,韩咏明已经能猜到。
这的确是韩洛能做出来的事情。
可韩洛都回来多少天了,女子受惊都没他们娇贵!
男子汉大丈夫,竟然被两三具尸体吓破胆,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韩咏明本就对兄弟俩没好感,如今一听更是觉他们难当大任,若是把定安侯府交给他们,无需十年,就能被他们败得一干二净。怪不得韩洛不愿跟他们并为一谈,拿他们和韩洛比,对韩洛简直是一种侮辱。
管家本以为相爷提起韩家兄弟是想见见他们,但瞧见韩咏明索然寡味,嘴唇蠕动了下也不敢再提。
韩咏明一直等到金乌西落,侍卫才将韩成吉从窑姐儿的被窝里挖出来,挟持着带回了侯府。
被五花大绑的韩成吉踏进家门,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叫骂:“娘希匹,反了天了你们,连本侯爷都敢绑,你们知道我爹是谁我姑姑是谁吗!狗娘养的玩意儿,信不信我......”
骂声戛然而止。
韩成吉抬头看到一身冰霜坐在客厅的韩永吉,顿时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公鹅,发不出丁点声音。
“骂呀,怎么不继续?”只见韩咏明面色满是阴鸷,那双隐藏怒意的眸子凌厉地射向韩成吉。
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吓得韩成吉双膝发软,噗通跪下,浑身冷汗涔涔,哆哆嗦嗦道:“爹,您什么时候来的?”
“也没多久,不过三个时辰而已。”韩咏明目色冷然,半张脸隐藏在阴暗之中犹如地狱修罗,煞是吓人。
韩成吉的胆子也就芝麻丁点大,他已经快要被韩咏明给吓尿了。
他居然让他的亲爹,堂堂一品丞相,在家里足足等了他三个时辰!
韩成吉想死的心都有了,哭丧着脸膝行上前,用力磕头求饶:“爹我错了,我,我是不知道您在这里,要是知道肯定会快马加鞭赶回来,哪敢让您多等,爹,孩儿真的知错了,您就饶过我这回吧呜呜......”
管家一干人等只觉魔音贯耳,十几岁的小孩子跟爹娘哭诉那叫撒娇,韩成吉四十不惑,还像个小孩儿一样在韩咏明跟前黏黏糊糊,不要太辣眼睛。
饶是见过武将痛哭流涕的韩咏明,在看到韩成吉那张肥硕的大饼脸挂满鼻涕眼泪,嘴角也忍不住抽了抽。
他真的不想承认这糟心的东西是他的种,实在太丢人了!
死了都愧对列祖列宗!
韩咏明把一百多斤的韩成吉踹开,眼底不禁闪过一丝厌恶:“给我跪好,你再嚎一句试试!”
韩成吉立马闭嘴,还委委屈屈看了韩咏明一眼。
韩咏明只觉多看韩成吉一眼,就会短命一载,不想跟他多废话,便言简意赅问他最近有没有得罪同僚,以及他那几个不省心的儿子有没有闯祸。
“冤枉啊爹,我最近除了上花楼啥都没干呐,倒是在花楼里偶尔会遇到几个官员,但喝花酒这种事情,大家心知肚明,不至于刻意参我一本吧。”韩成吉着实觉得郁闷,定安候定安候,皇帝给他这么一个封号,不就是让他当一个闲散的官职么,他都避着不上朝了,那群御史怎么还盯着他不放呢!
“韩玮韩玟兄弟几个被韩洛教训了一顿,又掏光了银钱赔紫毓阁,最近都不敢出门见人,爹,你说会不会是蔡颐那个老匹夫在诓你?”
“你给我闭嘴!你当蔡颐跟你似的嘴上没个把门,他既然敢呛声就说明有把握,要不是事发突然,你当我乐意问你?”
暗卫去查最快也要到明天,可天一亮他就要去上朝。
想必这时候蔡颐的折子和证据都已经摆在龙案上,事已成定局,他也无力再更改。
只是,他不明白,为何蔡颐忽然会针对起定安侯府。
蔡颐此人刚正不阿,一心一意为朝廷为皇上,他看不惯韩咏明的作风,但也从未挟私报复,韩成吉是个闲散的官,每天混日子罢了,与其说他是侯爷,不如说他是纨绔子弟更为合适。
像韩成吉这样的人,出现在蔡颐折子上他都嫌浪费墨水,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直接交给燕京府尹就好了,哪需要上他的折子。
若说在定安侯府蔡颐最看不惯的人,那必定是韩洛。
但韩洛的罪行在朝堂上已是老生常谈,他犯的罪往往都控制在国法底线范围内,弹劾一两次大家是新鲜,天天那么弹劾御史都疲了,皇帝不知降罪多少次,罚完韩洛依旧我行我素,蔡颐也拿他没办法。
以至于他一听到韩洛的名字就很暴躁,走路都不愿经过定安侯府,宁可绕远道。
韩咏明在一瞬间内想了很多,他大概已经猜到蔡颐所指为何,眼底不禁染上了一层阴霾:“成吉,如我所料不假,韩玟和韩玮兄弟二人,怕是难过这关了。”
韩成吉脸上惊惶失措,面色霎时由红转白。
“爹?”他不明白,韩玮和韩玟怎么就忽然被盯上了呢,“一定韩洛那小子在搞鬼!”
韩咏明闻言脸色变得愈发的难看,都到这时候了,韩成吉不反省自己,第一反应竟然是给韩洛定罪。
韩咏明被这蠢货气笑了,他毫不客气地叱责道:“韩洛韩洛你整天就知道怨韩洛!事已至此,怀疑是不是他所为还有何意义?如果你真想保住你那两个儿子,就该去问问他们在外究竟做了什么好事!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只要把证据销毁,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明白吗?”
“对对,还是父亲大人您英明有远见。”韩咏明的一席话让韩成吉醍醐灌顶,他眼中闪过喜色,一改方才的面如死灰,又被激起的高昂的斗志,“愣着作甚,还不赶紧给本侯爷松绑!”
侍卫见韩咏明点头,这才上前替韩成吉解开绳子。
被取下绳索的韩成吉活动了下手腕,精神抖擞:“爹,我这就去好好盘问那两个兔崽子,那您......”
韩咏明嘴角紧抿,有些不耐地扫了他一眼:“天色已晚,我不便久留,这事儿你自己看着办吧。”
“诶,那爹您慢走。”韩成吉狗腿地笑道。
韩咏明回头,瞧见韩成吉那张油腻的笑脸,心头有万般滋味,他抬起手,韩成吉下意识缩起脖子就要躲:“爹,孩儿知错了,别打我!”
韩咏明:“......”
巴掌没落到韩成吉脸上,韩咏明只拍了拍韩成吉的肩膀,叹了声,便离开了。
韩成吉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他神情迷糊地问管家:“刚才我爹是什么意思?”
管家说不上来,韩成吉也没期待管家真能给他答案,他居然在韩咏明身上体会到了久违的父子亲情,这实在太不可思议!
刚才站在他面前的真的是他爹?
该不会是披着人皮面具的探子吧!
去宁翠苑的一路上韩成吉都在出神,他脑海中浮现出韩咏明眼角的皱纹,鬓角处也染上了灰白。忽然间,他意识到韩咏明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在朝中意气风发叱咤风云的韩丞相了,他也会衰老。
到了宁翠苑,李夫人听人来报好生打扮了一番,站在门口笑脸吟吟地迎接:“侯爷,您可算回来了,妾身为您备了桌酒席......”
韩成吉眉头紧皱,把李夫人推开:“滚滚滚,本侯爷今天没那个心情,玟儿和玮儿呢?让他们出来见我。”
“这......妾身这就去。”见韩成吉脸上怒气不似作假,李夫人这才忧心忡忡去找两个儿子过来。
韩成吉对韩玮和韩玟颇为宠爱,在钱财物品上从不吝啬,所以养成了他们骄奢放逸的习惯。
他们尊敬韩成吉但并不畏惧,面对韩成吉的质问,两人的回答都是半真半假,对他们而言死个把个百姓都是常事,哪个纨绔弟子没失手弄死过人,赔点钱不就好了,那群御史就喜欢小题大做。
“真没有?你们仔细地好好地想想,蔡颐不比别人,一旦被他盯上,不死也要被剐层皮。”韩成吉可不是在吓唬他们,虽然他不上朝,但大周哪个官员看到蔡颐不犯怵?
哦,韩洛和崔学文不算,一个疯子,一个命长的老狐狸,都不是人来着。
“放心吧爹,我和大哥做事都小心,不可能留下把柄。”韩玮对韩成吉的话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