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吴南霜
菜谱的遗留问题梁十七早在给陈兴德设套时便想好了,她决定拍卖菜谱。
“拍卖?”崔钰第一个跳起来不答应,“其他酒楼拥有菜谱,岂不是菜品都和客来轩一样,那我们客来轩还怎么做生意?”
此事梁十七还没来得及跟杨鸿云细说,不过杨鸿云已经猜到八九分,崔钰激烈的反对态度他也能理解,但他并不打算解释。
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夫妻之间亦是如此。
客来轩的生意是梁十七和崔钰共同的努力,杨鸿云从头到尾都没插过手,大多时候只是以家眷的身份参与其中,所以,尽管他知道梁十七的打算,也不能擅自代替她的立场说事。
该怎么商讨是他们两个之间的问题。
崔钰一看杨鸿云的表情就明白他肯定知道些什么,但不肯告诉他。
于是他拍拍衣服站起来:“得,你不说我自己问嫂夫人去。”
杨鸿云想拉住他,十七正在厨房里忙,她做饭的时候未必想听他说这些。
“算了,你让他去吧,约莫他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弄清楚都坐不安稳。”崔钰的脾气崔桓门儿清,见他跑出去后温和的神情逐渐收敛。
杨鸿云极为快速地蹙了一下眉头:“你有话跟我说?”
“是,这件事我本想等吴俊远在的时候再提,不过你看我现在这副模样,十天半个月里怕是没法动身去客来轩。”崔桓苦笑,“五天前,我留在燕京的暗探来报,书信中提到了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人,将军府的五小姐吴南霜。”
“吴南霜?”杨鸿云对这位五小姐的印象都来自莫邢和吴俊远口述,在他们二人眼中,吴南霜有一张姣好的容貌,性格却像极了她的生母姨娘,哭哭啼啼软弱可欺,母女俩在将军府里没什么存在感。
崔桓指指房间的书柜。
杨鸿云依着他的指示打开里面暗藏的机关,取出一个檀木盒。
盒子里堆叠着一些未开封的信件,唯有放在面上的那封撕了封蜡,他取出后将其他信件原封不动地塞回机关暗格。
打开信封,只见上面洋洋洒洒事无巨细地写了燕京那些达官贵人一个月来所发生的事情,小到五品官,大到一品宰相国舅爷,将军府自然也包括在内。
信很长,杨鸿云坐下慢慢看。
崔桓也不催他,斜靠在床头把玩崔钰落下的折扇:“我之前就奇怪,太后给齐王选妃只留下吴三小姐和尚书府的玉牌,那吴南霜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将军府应该也不知道吴南霜会被选中。”杨鸿云一目十行,转眼就看完一张。
“正是因为将军府不知情才更觉奇怪,齐王在边关驻守多年从未见过吴南霜,怕是连她名讳都未曾听过吧,而且他被太后召回后又马不停蹄南下巡察,回京后不到半月便定下吴南霜为正妃,你不觉其中有猫腻吗?”
杨鸿云嘴唇微微扬起:“说不准他们是一见倾心。”
崔桓嗤笑:“这种鬼话你也说得出来,你当齐王是林阳泽?燕京有多少美若天仙的姑娘,就算齐王想一见倾心恐怕也轮不到吴南霜。”
“所以你怀疑他们早已见过?”杨鸿云抖了抖纸张,“齐王南下回京那日,吴南霜阴差阳错为躲避山贼跳上齐王的马车,除此之外,你的暗探并未查到其他有关他们熟识的证据,只能说,吴南霜命中富贵,这一跳,从籍籍无名的庶女一下子跳到了齐王妃。”
崔桓听着听着便拧紧了眉心,目光诡异地打量杨鸿云:“伯晏,你是不是想背叛弟妹?”
杨鸿云手一抖,差点把纸张撕碎,他下意识回头看向房门,见没人进来才松了口气,咬牙切齿:“你瞎说什么!”
要是被十七听到,他今个儿还能不能安然睡床上了?
“你不想背叛弟妹,那你为何要替吴南霜开脱?”
吴南霜身上有诸多谜团,他不相信以杨鸿云的聪明才智会没有发现。
杨鸿云安然自若,否认道:“我没有。”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崔桓冷哼,懒得跟他辩解。
杨鸿云没有作声,内心却并不像脸上那般镇定,他看着手里的书信好似要将它盯出一个洞来,捏着信纸的指尖因太过用力而泛白。
崔桓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但杨鸿云在意的不是吴南霜为何会被齐王选中,他更在意吴南霜身上发生的变化。
落水,醒来后性格大变,不再唯唯诺诺......
寥寥数字,他却仿佛看到了另一个梁十七!
现在的吴南霜,和以前的吴南霜还会是同一个人吗?
如果不是,她是否和十七有关?
她们的故乡会不会是同一个?
梁十七,吴南霜......下一个又会是谁?
他怕吴南霜是为梁十七而来,万一吴南霜想把梁十七带走,那时,他又该怎么办?
他阻止得了吗?
杨鸿云脑袋一团乱麻,他再如何聪明,面对这些玄而又玄的事情也会感到彷徨无措,他看完信,沿着折痕叠好塞回信封。
崔桓瞧杨鸿云脸色如常,并未多心,却没看到他塞信纸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
杨鸿云猛地一惊,信封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伯晏?”
崔桓敏锐地察觉到杨鸿云的情绪变化,刚才,杨鸿云是在害怕?崔桓倍感不可思议。
杨鸿云闭了闭眼,蹲下去捡,另一只素白纤细的手却快他一步,两人指尖相碰,一触即分。
信封上没字,梁十七瞥了眼便把它交给杨鸿云,踮起脚用手背去贴他的额头,担忧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冷,该不会也中暑了吧?额头都出冷汗了,要不咱们去益仁堂找徐大夫看看?”
杨鸿云抓过她的手,感受到掌心里的那抹温暖,方才无着落的心好似一下子找到了栖息的巢,瞬间踏实了,他抬手将她额前一缕凌乱的发丝轻柔地勾到脸颊边,浅笑:“无碍,回去休息一下便好。”
见杨鸿云脸色红润如常,梁十七也不想勉强他:“来,喝绿豆汤,清凉解暑。”
崔钰放下托盘,每人分了一碗绿豆汤,边喝边聊。
至于那封信,见到媳妇儿还要什么信,直接甩给崔桓。
如杨鸿云所料,崔钰跑到厨房并没有从梁十七嘴里问到菜谱拍卖的消息,反而跑前跑后被梁十七使唤的团团转,现在终于得了空闲,他又问起这事儿。
梁十七很光棍地回他:“不就几张菜谱吗,卖了就卖了呗,你怕什么,你想想,卖了菜谱既能解决其他酒楼对咱们的虎视眈眈,又能大赚一笔,多划算。”
崔钰咽下嘴里的绿豆汤,激动地拍大腿:“这是赚不赚钱的问题吗!嫂夫人,之前是教我做生意格局要大,不能图一时之利而放弃未来的大好山河,怎么到现在,你自个儿犯这种错!菜谱卖给别的酒楼他们就能做出和我们一样的菜,那咱们客来轩的优势岂不是没了?往后还怎么把生意做大?”
“啧!”梁十七勺子丢碗里,看崔钰的眼神恨铁不成钢,“谁说有菜谱就能做出一模一样的菜了?就说马永宁,脆皮甜鸭的法子在他手里和在我手里是一个级别吗?”
梁十七做的甜皮鸭和马永宁做的甜皮鸭可以说是一个天一个地,完全没法比。
崔钰语塞。
但他心里依旧不服气,小眼神不住地往杨鸿云和崔桓身上瞟,希望他们能帮他一起劝说梁十七,不然他独自一人,实在无法承受梁十七的“欺压”。
杨鸿云和崔桓默默喝绿豆汤,都假装没看到。
杨鸿云不帮崔钰是不想每晚打地铺,而崔桓纯属是性格恶劣,他偏爱崔钰这个弟弟不假,但看崔钰吃瘪也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崔钰那叫一个气,牙齿咬得咯咯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嚼的不是绿豆而是瓷勺,他一抹嘴,倔强地反驳梁十七:“马永宁厨艺不精自然做不出水平,可若是换做一个厨艺精湛的厨子,得到菜谱说不定就把客来轩比过去了。”
梁十七被气笑了:“子钰啊,你是信不过我?”
“啊,我、我没有......”崔钰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不是心虚,是被梁十七温柔的笑容给吓的。
梁十七喝完绿豆汤把碗往桌上一放,崔钰的心也跟着碗里的勺子一样颤啊颤。
哎哟,要命,都怪他这张嘴,什么话都胡乱往外说!
梁十七没打算跟他计较,就想跟他好好掰扯掰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我梁十七不敢自诩厨艺天下第一,但在临安府,找不出第二个厨艺能打过我的人,就说原先泰和楼的刘承福和郑正志,他两在汉口县厨艺已经算得上数一数二,上次他们做的甜皮鸭味道又如何?那还是我手把手教的,做菜就像做学问,每个字你都认得,但未必能知晓它背后蕴含的意义,菜谱也是如此,知道步骤也只能做出个大概,火候、刀功、配料的拿捏等等都需要经过千锤百炼,再说了,菜谱是我编的,我还真会让自己吃亏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