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泰和楼
“林兄,你钱袋找着没?”崔钰许久不见林阳泽回来,和崔桓交谈了片刻,察觉他精神不振便让他先行休息,自个儿出来找人,不曾想让他撞破了一桩“奸情”。
哦豁!
这姑娘明眸善睐,冰肌玉骨,好一绝色美人。
不过,怎么瞧着有点眼熟?
觉得眼熟的不仅他一人,谢雅淳也觉得好似在哪里见过崔钰,可惜她一时想不起来。
“找到了,我正准备回去。”
夜深人静,一男一女站得相近,确实容易教人想入非非,林阳泽已经成亲不想破坏姑娘家的闺誉,便同崔钰简单解释了一番。
崔钰听完打了个响指:“这简单,悦来客栈在汉口县东二街上,刚好,我和林兄要去集市,顺路送你一程。”
谢雅淳略一思忖便答应了。
崔府位置有点偏,谢雅淳慌不择路东拐西弯才会跑到这地方来,林阳泽和崔钰对这片地带都很熟悉,两人往羊肠小道抄近路走,谢雅淳则胆战心惊地跟在他们后面,担忧他们会不会把她给卖了,好在崔钰和林阳泽都是好人,没多久他们便走出巷子直达灯会街道。
又恰巧,吴家的侍卫急匆匆路过,隔着人群,他眼尖看到跟在崔钰林阳泽身后的那抹粉白,试探地喊了声:“六小姐?”
“阿泰!”谢雅淳听到往前走了几步,欣喜地朝对面挥手,“阿泰我在这里!”
名唤阿泰的侍卫差点喜极而泣,他穿过来往人群走到谢雅淳身边,单膝跪下来回打量她有无受伤,见她完好无损回来,吊起的心总算落回肚子里,他自责道:“属下来迟,让小姐受惊了。”
“没事儿。”谢雅淳笑得灿烂,只口不提方才差点被人抓去,“俊远哥哥呢,他是不是急坏了?”
“是,公子到处在找您,您快跟属下回去吧。”
谢雅淳刚想答应,忽然想起来崔钰跟林阳泽,她转过身对两人福了一礼,端庄大方:“多谢两位公子善心,今日之恩小女子必定铭记在心,阿泰。”
阿泰摘下腰间木牌递给谢雅淳。
谢雅淳接过,想了想,转交给林阳泽,一双水眸明亮动人:“是你发现我的,他日若有所求,便带此物来燕京吴家。”
燕京?
离他太遥远。
林阳泽一时踌躇要不要接,而且他好似也没做什么,平白无故得了人家一个应承总觉是在占便宜,他想拒绝,尚未开口胳膊就被崔钰轻撞了一下,他看过去,崔钰挑了挑眉,示意他收下。
林阳泽愣怔片刻,接了。
谢雅淳惦记吴俊远,又福了一礼,跟二人道别。
待两人走远,林阳泽摊开掌心,问崔钰:“你知道燕京吴家?”
“嗯。”就在阿泰喊出六小姐的时候,崔钰豁然想起来他在哪里见过谢雅淳了,“若是我没记错,她说的吴家是前朝宰相府当今忠勇侯大将军府的那个吴家。”
风起,绳索上的灯笼摇曳,火舌晃荡,骤然蹿起,灯笼骨架啪嗒掉落在地,喧闹中,淡淡油蜡味。
崔钰半边脸陷在阴暗中,眼珠下撇,盯着逐渐被燃烧殆尽纱绢,眸光闪烁不定。
吴家啊。
林阳泽呼吸一窒,瞳孔震颤,差点没拿住那块木牌,他满脸不敢置信道:“燕京吴家的人怎么会来这般偏僻的地方?”
“谁知道。”崔钰垂眸,语气意兴阑珊。
金陵距离燕京路途遥远,他哪里会知道燕京发生了什么。
大抵是人影与光影交错,林阳泽没能发觉崔钰情绪的异样,他吞咽了下唾沫,问了一个令他抓心挠肺多年的问题:“民间传言,吴昊亲手斩杀了他的父亲也就是前朝宰相,立下从龙之功,所以才被封为忠勇侯,此事系真还是谣言乱传?”
“快看啊,是花船!”
“走走走,赶紧去抢个好位置......”
一阵挤攘,姑娘们都往桥上走,林阳泽被挤到路旁,就听崔钰蓦地说了一句:“是真的。”
“你说什么?”林阳泽恍神,怀疑自己耳鸣听错了。
“没什么,走吧,我们去看看摊子。”崔钰避过这个话题,面色如常挤开人群往泰和楼的方向走。
林阳泽愣了会儿,大步跟上,心里却倍感惊奇,自认识崔钰以来,他一直都是笑口常开没心没肺的模样,还是头一次见他如此冷淡,板起脸来倒有几分崔桓的影子。
一路无话。
待他们二人快到达目的地时,不想听到了争执声,声音的来源正是挂着客来轩幌子的小摊前。
崔钰心情本就不爽利,现在更是黑得能滴出墨汁,他拨开围观人群走到中央,拉住脸红脖子粗想冲上去跟人掐架的何林,厉声道:“发生何事?”
何林火冒三丈,刚冲上去就被人拎住后衣领,他怒气腾腾回过头一看,想骂的话尽数给咽了回去,激动道:“老板您可来了,泰和楼不让我们在这里摆摊子。”
林阳泽随后赶到,瞧见满地狼藉,又恰好听到何林告状,不禁拧眉道:“刘老板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何林义愤填膺,气得眼睛都红了:“没有误会,我说了咱们有官府批下的文书,上面清清楚楚写了何时何地以及摊号,可他看都不看一眼,非要赶我们走,还有,泰和楼如今的老板不姓刘,姓陈。”
姓陈?泰和楼易主了?
说曹操,曹操到。
陈兴德身着赭色圆领锦袍,腰环玉腰带,大腹便便跨出门口笑得一脸横肉,拱手道:“我说怎么今个儿早上听到喜鹊叫,原来是林秀才大驾光临,真是失敬失敬。”
突如其来的热情让林阳泽措手不及,愣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也拱手回了一礼。
被忽视的崔钰不悦地挑了下眉,看向林阳泽,无声询问:你认识?
林阳泽轻轻摇头,不认得,一点印象都没有。
就在两人“眉来眼去”的空档,陈兴德已经走下台阶,伸手欲将林阳泽迎进门。
林阳泽不为所动,看向他的目光很是怪异,陈兴德当众被落面子,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他皮笑肉不笑道:“林秀才这是何故?”
“这话应该由我问陈老板才对吧。”崔钰接过何林手中的文书,手腕一甩,两指捏着翻了个面拎到陈兴德眼前,冷声道,“识字吗?就算不识字,上面的官府大印总该认得,还是说陈老板的身份已经能越过县令大人了?”
一顶大不敬的帽子扣下来,饶是陈兴德也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反驳道:“黄毛小儿莫要信口开河!”他上下打量崔钰,这才反应过来崔钰的身份,阴阳怪气道,“哦......原来你就是客来轩的老板,果然年轻气盛,哼!你们的摊位严重影响到我们泰和楼做生意,我让你们挪位有何不对?”
“哈。”崔钰讥笑,“偌大的泰和楼竟然会被一个三尺见宽的摊位影响生意?原来,敢称汉口县第一大酒楼的泰和楼也不过如此。”
“你!”陈兴德眼渐瞪渐圆,胡子气得翘起,他一甩衣袖,恼羞成怒道,“小小年纪伶牙俐齿,我懒得跟你掰扯,总而言之你们那破摊子不准摆在我们泰和楼对面!要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
陈兴德看崔钰不顺眼,连带着林阳泽都遭受冷待:“没想到林秀才居然不顾宾鸿楼的生意,反而和这等人交好,实在令人失望,还请转告你夫人,往后也莫在同我表妹往来了!”
梁秋和?他表妹?
林阳泽听得一头雾水,梁秋和跟谁结交,他概不知情。
直到陈兴德进门没了身影,他也没想起来陈兴德的表妹究竟是谁。
罢了,之后再让人去查一查吧。
崔钰问何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说来也简单,就是何林三人挂出客来轩的招牌后,闻名已久的食客蜂拥而来,就连在泰和楼里吃饭的食客都忍不住花钱让店小二来买一份尝尝,来来往往的景象引起陈兴德注意,眼见着食客都被一个小摊子招去,陈兴德坐不住了,便派人来捣乱,把他们赶走。
“什么陈兴德,我看他叫缺德。”崔钰胸膛里一口气不上不下,憋屈得不行,“老子在汉口县还没有受过这种鸟气,他不让我摆,我偏要摆,我到要看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崔钰性子拧巴,陈兴德态度越强硬,那他越要跟他较劲,这摊子他今天还非摆这里不可!
何林等人也是受了不少气,崔钰的决定他们自然举双手双脚赞成。
泰和楼打手踹翻的花卷不值几个钱,崔钰却心疼的要命,有乞儿蹲在附近的角落,两眼像是饿狗一般盯着地上的点心猛咽口水,终于有一个小孩受不了饥饿走过去,距离崔钰等人五步远的地方伸长脖子问:“这位好心的老板,掉落的点心能给我吗?”
众人闻声回头,见是乞儿,脸上倒也没露出嫌弃之色。
“可是,染上尘土都脏了......”
“不脏不脏!能吃!”再脏的食物他们都吃过,这些花卷点心一看就很好吃,丢掉多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