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发疯
挽救是挽救不回来了,因为齐王第二天就踏上了回京的路程。
梁十七起早准备好杨鸿云的午膳后,打算趁卢翠桃来送花卉的时候,抽空约她一起上街去买些杨松和吴玉芝适用的物品,当然还有杨小宝的。
因为忙于客栈的事,就疏忽了青山村那边。
对此,梁十七难免有些自责。
杨松和吴玉芝都是曾对她报以善意的人,如果当初来到这个世界,她面对的是跟王氏一样尖酸刻薄的公婆,那场景,光是想想就令人感到窒息。
她如今能在外随心所欲,除了杨鸿云的纵容,也因杨松夫妇的开明。
听卢翠桃说,李玉英一开始并不赞成她出来抛头露面,还是因为吴玉芝的劝说,她才松了口。
“你是不知道,村里还有人在松叔和吴婶面前嚼舌根子,吴婶当面就给呛回去了,她是这么说的,”卢翠桃清了清嗓子,学着吴玉芝的语气说道,“十七在外辛苦赚钱就是为了养活咱们一家子,她能给我们建这么好看的房子,能给我治病,能供鸿云上学,你们家儿媳妇有这么大本事吗?这么勤劳能干的儿媳妇别人怕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也就是我们夫妇俩有福气,让鸿云娶了回来。”
说完她挽着梁十七的手臂咯咯地笑出声:“那些长舌妇对上吴婶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还把自己气得半死,听说那天她们回去后,家里的小媳妇都开始被逼着学炒菜,扬言要将你比下去呢。”
梁十七也是哭笑不得,觉得很感动,有一阵暖流在心底流淌,她没想到吴玉芝会这般明事理,还当着村民的面维护她。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原本她想给吴玉芝挑两套衣裳,不如再加些其他的。
秀逸阁的老板以前看到梁十七就愁眉苦脸,跟见着强盗似的,如今可不一样,整个石门镇谁不知晓梁十七厨艺好啊,客来轩每天都食客盈门,不知道让多少老板看红了眼。
如今梁十七身价倍增,买东西掏钱又爽快,秀逸阁的老板看到她自然就眉开眼笑,殷勤地凑上来:“哟,杨夫人难得见你亲自出来逛,想买点什么?咱们店里刚好前两天新进了一批布,您看看?”
梁十七点头:“行,我看看。”
卢翠桃往外跑了几趟,见得人多了性格也不像从前那般阴衰,反而日渐开朗起来,原本遮掩住面颊的长发被剪成与眉毛齐平的刘海,露出一张白净秀丽的小脸。
她拿起一匹茶白色的布料往梁十七身上比划,觉得太素,又放下换藕荷色,挑挑捡捡,最后选了一套冰雪蓝既不会太素,也不会艳丽而太过张扬。
“这个,还有这个,我觉得都好看。”
老板在一旁连连夸赞:“姑娘真是好眼力啊,这些都是咱们最新进的货,除了本店其他地儿都是没有的!”
梁十七一直都很信得过卢翠桃在配色方面的审美,看也不看便拿起她挑选的几样布匹去柜台结账。
“等一下。”忽然悬空伸出一只素白的手压住了梁十七手底的布匹,环佩作响,皓腕凝霜雪,“这匹布我也喜欢,姐姐,你应该不会跟我抢吧。”
梁十七偏过头,对上梁秋和笑脸吟吟,只是那笑意并不达眼底,反而透着一股冷意。
她好不容易才抽空出一趟门,偏偏遇上了黑心白莲花,晦气!
梁十七不想多事,便问老板:“这颜色还有没有其他的?”
老板额头冷汗涔涔,赔笑道:“两位夫人,这颜色极难晕染,一年也就不到这个数。”他伸出三根手指比划,“之前汉口县的官夫人取走两匹,眼下就剩下这一匹了。”
梁秋和闻言手里的力道又大了些,将布匹往自己身前扯,柔柔地笑道:“既然如此,还请姐姐割爱,妹妹感激不尽,姐姐若是有看上其他颜色的,账都记在妹妹头上。”
梁十七却是纹丝不动,论力气,梁秋和一个千金大小姐哪能比得过整日颠锅勺的。
她个子比梁秋和要高半个头,斜眼看人时,莫名有种居高临下的意味,就见她轻蔑一笑,当着店内众多人的面问道:“你说让我就得让?你算哪根葱?”
顾客哗然。
梁十七还是那个梁十七,嚣张得很!
梁秋和脸色一白,咬着唇很是委屈:“姐姐,以前你在府里还未出嫁的时候,便事事与我相争,我都让了,为何你就不能让与我一次呢?我是真的很喜欢这匹布,下个月便是我母亲寿辰,我想穿着它为母亲贺寿,难道都不行吗?姐姐,我知道你还在怪我抢了泽阳,可我已经多次跟你道歉,你为何还要抓着不放!”
说到后面,梁秋和嗓音已经哽咽,一副弱不禁风地靠在她身后的丫鬟身上,晶莹的泪珠从她苍白的面颊滑落,真是我见犹怜。
店内不少人都对她起了恻隐之心,还有人劝梁十七退让,他们私心里觉得这么好的布匹就该像梁二小姐这般仙人儿穿,给梁十七不是浪费吗!
梁十七一脸冷漠地看她做戏,跟卢翠桃吐槽:“瞧见没,多学学,人家的眼泪说来就来,不但要会哭,还得哭得好看,哭得梨花带雨,这身功夫没十年八年一般人都练不出来!”
卢翠桃惊讶:“哭都有这么讲究啊?”
“那可不。”梁十七觉得有必要让她了解一下小白莲这种植物,“眼泪是女人最大的武器,尤其是长得好看的女人,只要掉一两滴眼泪,男人心就软了,干巴巴地上去给人当英雄,却忘了人家也是有妇之夫,想出头也轮不到你啊,你说对不对。”
卢翠桃看了梁秋和一眼,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而刚刚为梁秋和抱不平的几个男子则一脸尴尬,站在人群中脸色青红交接,煞是好看。
然而梁十七话还没说完:“这些与她毫无交集之人,都能因为她柔弱的姿态而心生怜惜,你看看我这样子,再看看她的样子,如果你是我爹,你护着谁?”
“啊......”卢翠桃恍然大悟。
“倒也不能说我爹偏心,毕竟他没有心,俗话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我娘死后不到一个月,他就把人抬进了门,而且,”梁十七似笑非笑,“我和她同年同月同日出生,这声姐姐,我可担不起。”
她明明在笑,可眼里却流露出的悲伤。
“十七。”卢翠桃有点担心。
而梁十七抖出的这件宅门秘辛让众人大开眼界,原来一直标榜是老好人的梁尤新背地里居然是这样的人,养外室也就罢了,毕竟有钱富商在外偷吃不止他一个,但踩着人家正室把外室抬进门就很恶心了。
有年岁比较大的妇人听他们窃窃私语,一脸震惊的模样,忍不住嗤笑道:“你们还真以为那姚秀慧是什么好人啊,当初没进梁家之前,不过是一卖艺不卖身的窑姐儿罢了,我家那口子还去听过她唱小曲儿呢。”
“喂,这话可不能乱说,咱们石门镇哪有叫姚秀慧的窑姐儿!”
“石门镇没有,临安府那么大地方,总有人知道,我以前说了没人相信,可纸终究包不住火,你们就等着她显露原形的一天吧!”
大娘说完,也不多做停留,不等人们问个清楚,就先溜了。
梁秋和这会儿脸上血色全无,双腿都在打摆,她怎么都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当众戳穿她娘的真实身份。
更让她感到惊悚的是,梁十七怎么会知道她们两个是同一天出生?还将这件事情抖了出来,明明,这件事除了她爹娘和死去的梁氏外,谁也不知道。
当年梁氏身边的人,都已经死光了。
梁秋和脑子里嗡嗡作响,只觉得周围人看她的眼神都仿佛在说:看,这就是窑姐儿生出的女儿,有其母必有其女......
“是你对不对?是你故意买通人来污蔑我娘!”梁秋和被刺激失去了理智,往梁十七面前扑去。
“夫人,冷静啊夫人!”身后的丫鬟拉都拉不住她。
此时的梁秋和哪还听得进去话,要不是梁十七身手灵活闪到一边,恐怕会被她长而锋利的指甲挠破脸。
站在离她们最近的老板都被梁秋和眼里的狠意吓了一跳。
原来柔柔弱弱的梁二小姐,真实面目竟是这般狠辣!
梁十七躲闪之时,脖子上的玉佩掉了出来,被梁秋和眼尖地看到。
“啊!”她疯了似地去抓那块玉佩,眼底满是嫉恨,“是你,他竟然将玉佩送给了你!我就知道,你那天去万里书院就是跟林阳泽私会对不对?你为什么要缠着他,为什么!”
小丫鬟被她凄厉的指责吓得惊呆了,就这么愣神的功夫,梁十七脖子上就被梁秋和划破了一道,渗出鲜红的血丝。
“十七!”卢翠桃一把推开梁秋和那个疯女人,问老板要了一块帕子摁住伤口,她看着帕子逐渐被血色渗透,快要哭了,“怎么办啊,大夫,我们去找大夫!”
“不用,你冷静。”梁十七安抚道,“只是皮外伤,看起来吓人罢了,不怎么疼,丝质的帕子容易晕染,其实没流多少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