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祸事惹上身
追影在一家钱庄门口停下,梁十七将一百两银票兑换成小面额的银票和碎银,又给杨鸿云买了布匹让绣娘做成衣。
她挑挑拣拣,拿起布料在杨鸿云身上比划:“果然人长得好,穿什么颜色都好看,就做两套短褐和两套男子直裾吧,等夏季再重新做夏衣,掌柜的,麻烦把这两样花色帮我留着,其他的么......”
杨鸿云心头泛起涟漪,有股暖流淌过,他努力板着脸维持冷漠,却怎么也掩饰不了嘴角眉梢的笑意,无奈轻咳一声道:“一套就够了,不用浪费。”
“那怎么行。”梁十七斜睨他,轻飘飘的,没什么杀伤力,看起来倒更像是在抛媚眼。
掌柜的笑呵呵地恭维道:“公子和夫人感情真好。”
梁十七面颊微红,心道,这个掌柜怕是外地来的,若是知晓她叫梁十七,怕是打死都不敢在她面前这么说。
杨鸿云温和有礼地应和了掌柜,在两人谈话间,梁十七又挑了几种花样的布匹,给杨小宝、杨松和吴玉芝做衣裳和鞋袜,如今天气在往夏季过渡,她便没有多买被褥。
随后他们沿街买了不少食材,还给小宝买了一只纸鸢和陀螺。
杨鸿云去书斋买了笔墨纸砚,他出来时候,看到梁十七在摊贩上看珠钗和胭脂水粉。
梁十七倏一抬头,见杨鸿云站在门口,立马放下手中的发簪,笑着提起裙子跑过去:“你买好了?还有缺的吗?”
杨鸿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伸手将贴在她颊边的凌乱发丝别到耳后,温声道:“没了,我们回家。”
“好。”梁十七目中满是温柔笑意。
两人相携回程,短暂的温馨时光在走到青山村村门口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杨鸿云大老远就看见李大仁在村口徘徊,满脸焦急,后背都被汗水浸透了,应该是等了很久。
李大仁听到马蹄声,这才松了口气,急匆匆跑上去跟杨鸿云说道:“鸿云,不好了!今天你和弟妹出门后没多久,方强便带着一群人上你家说你杀了人,还在你屋子里找到了尸体,方强嚷嚷着要报官,他们找不到你,便把杨叔带走了。”
“吁!”杨鸿云勒住缰绳,语气急切,“他们把我爹带哪去了?”
“方强把杨叔带到山下后,里正赶来把人带走了,如今杨叔正被绑在祠堂,就等县衙的人过来。”李大仁又怒又急,都带上了哭腔,“事到如今,可该怎么办啊!”
杨鸿云和梁十七对视一眼,心中蓦地一沉,他们想过王氏和杨柏会倒打一耙,却没想到方强会出头,还扯出了一桩命案。
梁十七闻言立即跳下马车,对李大仁说道:“你先上车,和鸿云去里正那边看看什么情况,我回家一趟。”
杨鸿云心系父母,点点头,嘱托梁十七小心后,便同李大仁一起往村内祠堂的方向奔去。
从村口通往山腰的路并不远,梁十七提留着碍事的裙摆,不顾村民指指点点,气喘吁吁地快步往山上跑。
院子里一片狼藉,灶房内的瓦罐陶锅被砸了一地,到处是碎陶片,晾着的衣物被褥也被丢在地上,布满了凌乱的脚印。
梁十七站在篱笆院门外握紧双拳,气得指尖都在发抖,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嗓子干涸到冒烟,隐隐有股生锈味。
绕过遍地残骸,她在吴玉芝的房间里找到缩在床尾的杨小宝,大抵是知晓吴玉芝的情况,方强寻来的人不敢进屋里闹,但小宝和吴玉芝还是吓得不轻。
“呜呜......嫂子......”小宝趴在梁十七怀里颤抖,哭得直打嗝。
“没事了,没事了。”梁十七抱着杨小宝安慰,心中的火气却怎么都压不下去,“阿娘,你没事吧?”
吴玉芝艰难地摇摇头,她没受伤,就是被外头的动静吓到了,本就虚弱的身子经不起折腾。
梁十七确认屋里没人闯进来后才松了口气,轻声安抚道:“阿爹那边您不用担心,鸿云和李大仁已经赶过去了。”
吴玉芝闻言闭了闭眼,梁十七没回来之前,她惦记着杨松,又怕那群人来抓小宝,一直强撑着不敢闭眼,如今梁十七回来,她吊起的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沉沉睡了过去。
梁十七替她掖好被角,摸摸小宝的脑袋,柔声嘱咐道:“小宝乖,你先陪着阿娘。”
小宝人小,但很机灵,在他心目中梁十七和他大哥一样厉害,便听话地坐在床尾守着吴玉芝。
梁十七温和地笑笑,转身出了房间,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她走进灶房,里面比院子里更乱,灶头和橱柜里的佐料和食材都被搬空,米缸一粒米都不剩还被砸了个洞。
她没心思收拾,回屋里发现卧室的门锁被撬开了,被褥和衣柜木箱都有被搜过的痕迹,好在她出门前将所有的钱财都放在了身上,这才没造成太大的损失。
地上有一滩血迹,梁十七垂下眼睑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眸底似有风暴在酝酿。
“我早就说过,杨鸿云天生反骨,所以才会干出这等子丧尽天良的恶事。”梁十七走出屋门,就听见王氏和赵氏站在门口说风凉话。
她偏过头,直勾勾地看着两人,冷冷一笑。
赵氏与她对视,不知为何,觉得她投来的目光好些渗人,竟平白打了一个寒颤,当即不敢说话了。
“看什么看,那个白眼狼都要去吃牢饭了,你还有心思站在这里。”王氏心中也有些发毛,虚张声势道。
说着还想去推搡梁十七。
就在她手碰将要触碰到梁十七的肩膀时,被梁十七反手一拧,顿时发出杀猪一般的叫声。
梁十七恍若未闻,凑近她耳边阴恻恻道:“你最好祈祷杨鸿云没事,不然,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说到做到!”
王氏手腕差点被拧断,痛至骨髓,她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梁十七甩开她,头也不回地下山去,任由王氏在后头哭喊着骂娘。
与此同时,杨鸿云也赶到了祠堂,他跳下马车,在门外就听到了方强嚣张跋扈的声音:“杨鸿云杀了我兄弟,这事儿没完!你最好给我老实交代,杨鸿云究竟去哪了!他是不是畏罪潜逃了?快说!”
杨松被五花大绑跪压在地上,发丝凌乱,脸上还带着瘀伤。
他咬着牙,就是不肯说出杨鸿云的下落。
“方强,一切还等衙门的人来了再说,不可胡来。”里正一把年纪拦在方强跟前,腿肚子都在打颤。
也不知道他口中死去的兄弟是什么来头,来的家眷一个个都是人高马大的壮汉,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看上去很不好惹。
方强恶狠狠瞪了里正一眼,心里暗骂了句“老不死的”。
外头的村民也被方强的阵仗所威慑,住杨家附近的村民窃窃私语:“昨个儿晚上我确实听到杨家起了争执,吵得挺凶。”
“我也听见了,把我家狗闹腾的一直叫,不过我咋听着是王婆子在骂人,后头好像是跟杨老头吵起来了,没听见杨鸿云跟谁动手,你们听见了吗?”
“没有。”几个邻居皆是摇头。
他们在杨家当邻居也有几十个年头了,王氏那张嘴村里人谁不知道啊,又臭又损,没分家前她就这么一直骂杨松,他们都听习惯了,昨晚听到山腰上在吵,也没往深处想,谁知道翌日天亮没多久,方强就找上门去,说杨鸿云打死人。
更诡异的是,他竟然还真在杨鸿云家里搜出了尸体!
人证物证确凿,方强非要拉杨鸿云去报官,可杨鸿云一大早就跟梁十七出门去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俗话说民不跟官斗,他们山里山间的,连县衙大门朝那边开都不知道,一听杨鸿云可能惹上了人命官司,谁还敢往前凑。
附近的几个邻居即便心存疑虑,但在眼下的情况,他们也不敢冒然替杨鸿云出头。
说难听点,杨鸿云是死是活,和他们并无干系,犯不着去趟这趟浑水。
里正是没法,要是村子里真的出了人命官司,他这个当里正的也难逃其咎,为避免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他才硬着头皮把杨松带到了祠堂。
杨柏躲在人群后,眼中的光芒明明灭灭,见杨松凄惨的模样,心中自是非常得意。
青山村村民十有八九未曾开蒙,他们不懂愚昧无知,不懂律法,只知县官老爷是顶天的厉害,以他们的想法,但凡沾染上人命官司,污点就会跟随一辈子,再无翻身的可能。
王氏亦是如此,他昨晚和杨兴发争吵后冷静下来,后知后觉才发现,他们的孙子杨鸿云可能是个有本事的,但即便意识到这点,他们也没想过去跟杨松和杨鸿云握手言和。
几十年来,他们对杨鸿云的命格批言深信不疑,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扭转,杨鸿云展露出的实力,对他们而言不是福瑞,而是祸端。
杨柏曾路过杨松窗前,听到杨松和吴玉芝提了一句,说杨鸿云明年要去考童生。
倘若杨鸿云考中,难保不会报复他们。
王氏和杨兴发越想越是心惊胆颤,以至于夜不能寐,愁得头发都白了。